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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寒露刚过,鄂西南大山深处已是秋风瑟瑟,秋雨绵绵。
天刚蒙蒙亮,湖北省宜昌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湾潭镇一个普通的吊脚楼里,85岁的老妈妈罗长姐就忙开了。只见她佝偻着身子,轻轻挪动三寸小脚来到房间隔壁的一面木板墙边蹲下。透过木板的缝隙,罗长姐见60多岁的一等伤残退伍军人儿子祁才政仍在睡梦中,这才用竹竿小心翼翼地将脏衣服钩出来,再将干净的衣服从缝隙里放进去。
35年来,罗长姐每天的生活,就是从照料精神失常的儿子起床开始……
生活再难,不向部队伸手;日子再苦,不向政府开口
1968年冬天,带着妈妈的嘱托,土家族小伙祁才政从大山沟走进军营。由于表现出色,6年中两次立功,从士兵直接提干。
然而, 1974年春天,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祁才政不幸患上乙型脑膜炎。经全力抢救,虽保住性命,但大脑一片空白,从此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当年,罗长姐从老家赶到部队医院,见儿子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嘴巴抽搐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罗长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后4年,部队先后将祁才政送到北京、广州等地进行治疗,但收效甚微。恢复了行动能力的祁才政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一次次出走,还对医护人员动手……
“我是军人的母亲,不能给国家和部队添麻烦!”得知儿子的情况后,罗长姐毅然决定将祁才政接回老家。
部队领导说,祁才政严重精神失常,会给家人造成伤害,劝罗长姐慎重考虑。组织上一度决定将祁才政放在县福利院养起来。 但罗长姐对民政局领导说:“伤我不要紧,伤了福利院里的老人就不好了。”毅然将27岁精神失常的儿子接回了家。
返乡后,祁才政精神完全失常,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为方便照料,罗长姐在她房间的角落里,用木板隔出4平方米左右的空间,为儿子搭起一张小木床,日夜护理。
夏季蚊虫多,罗长姐点燃艾蒿,为儿子驱赶蚊虫;冬天寒冷,她坚持每天给儿子换洗衣裤,烘干后再帮儿子穿上。
祁才政爱吃大米饭,可山沟里的土家人祖祖辈辈以高粱、玉米为食,不种稻谷。为攒钱买米,罗长姐年年都将全家的口粮卖掉一半买米。家里做了好吃的,罗长姐总是先给祁才政吃;过年要做新衣服,先给祁才政做。
“你儿子有‘一等甲’残疾证,政府可以养他一辈子,何必自己找罪受?”乡亲们劝罗长姐。
“我讲不来大道理,但是我晓得应该尽自己的力量为部队和国家做一点事。如果谁家有困难都去找政府,那得给国家添多大的麻烦?娘养儿天经地义,咬咬牙就过去了!”
漫漫35年,罗长姐和老伴没有向国家和部队提过半句难。
从青丝到白发,她坚守着只有两个人的“军营”,忘记了斗转星移
“才政……才政……起来吃饭!”
10月15日,中午12点。罗长姐准时把饭菜端给儿子。
可祁才政并无任何反应。40分钟后,罗长姐把饭菜端回去加热,再次端给才政。
“才政……起来吃饭!”罗长姐一遍遍呼唤。正发病的祁才政接过饭碗,怒气冲冲将碗摔到地上。
罗长姐又默默地重新做好饭送过来,祁才政终于开始吃饭。
看看表,光是侍候吃饭,85岁的老妈妈就忙碌了近2个小时。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村民袁年生告诉记者,每次为了换下祁才政身上的脏衣服,罗长姐都要拿一本小人书吸引他的注意力,慢慢靠近他,哄着他脱掉脏衣服。有时候,祁才政还会挥动拳头击打罗长姐的脑袋,而罗长姐还得拼命忍着,不能躲避,否则祁才政就会发怒不让穿衣。
一次,罗长姐像往常一样哄他擦身子、穿衣服。突然,祁才政对着罗长姐的脸一记重拳,不偏不倚打中右眼。罗长姐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暴怒的祁才政仍然不肯罢休,准备再次攻击。罗长姐大吼一声:“我是你娘,是你亲娘呀……”祁才政这才安静下来,转身离开。
这一拳,让罗长姐的右眼从此失明了。
“以前他打我,我还能跑掉。现在眼睛看不清,腿脚不灵便,政娃要追着打,我就躺在地上装死。等他走远了,我再爬起来。”罗长姐语气淡然。
尽管祁才政连生他养他的母亲都不识,但对军营却有特殊的记忆。一次,罗长姐发现,祁才政使用军用搪瓷碗和缸子吃饭喝水时,就会稍显平静些。而这种军品在当地很难找到。
听说附近一家商店有搪瓷碗,罗长姐便步行20多公里山路,将店里30多只搪瓷碗全部买回家。为给才政准备足够多的筷子,罗长姐把附近人家红白喜事用过的木筷全部收集起来,洗净、晒干,存起来。35年来,祁才政摔坏了100多个搪瓷碗,折断了上万双筷子,撕坏了无数件衣物和被单。
不管多难多苦,罗长姐从未想过放弃。
祁才政对军营生活略有记忆。为了让他有个熟悉的场地,罗长姐动员家人将3间木板房腾出来,在四周搭起1米多高的木栅栏,还修了一条环形跑道。同时,托人买来播放起床号、熄灯号的光盘,每天早晨6点、晚上10点准时播放。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祁才政几乎都在环形跑道上“训练”。发病时他常常撕烂身上衣服,发疯般奔跑,或者双手拍打身体,把自己打得又红又肿……此时,只有罗长姐才能靠近他,哄他安静下来。
2010年,在宜昌市首届道德模范颁奖晚会上,一段颁奖词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热泪——
从青丝到白发,她坚守着只有两个人的“军营”,忘记了斗转星移。“母亲”是终生的职业,母爱是忍耐、毅力、勤奋的集合,她呼唤儿子沉沉睡去的灵魂,只想听他再叫一声“娘” ……
儿子久病不愈,她又送孙子参军;9口之家,4人戍边卫国
每隔两三天,罗长姐都会把门楣上的“光荣军属”牌子认认真真擦拭一遍,从来不让别人帮忙。
“奶奶嘴里没说,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维护着叔叔作为军人的荣耀。”孙辈们都知道,这块“光荣军属”牌子在老人家心中的分量。
群山连绵有尽头,大爱无边高过天。在这个9口之家,罗长姐的弟弟、儿子、女婿、孙子,先后有4人戍边卫国!罗长姐73岁那年,又含泪把孙子祁文忠(祁才政长兄之子)送到部队,使他成为神仙湾哨所一名光荣的边防战士。罗长姐自豪地说:“我的兄弟当兵,儿子当兵,孙子也当兵,亲手送三代人从军,我感到脸上有光!”
罗长姐的长孙祁文勇说,给祁才政理发是一件费时又危险的事情。给他理一次发,短则三四天,最长的一次理了7天才理完。罗长姐说,才政虽然精神失常了,但他是当过兵的人,应该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为保持祁才政的整洁,罗长姐准备了一把剪子和一把剃刀,学会了理发。每次理发,如同一次冒险。“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找本娃娃书,用鲜艳的画页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隔着栏杆慢慢地靠近他,小心地给他理。”
罗长姐含辛茹苦35年,她不仅是在延续一个生命,更是在捍卫一名退伍军人的尊严!
“在湾潭镇,在五峰县,罗长姐就是一部无言的教科书。我们这里参军年年热,没有家属上访,没人伸手找政府要照顾。”五峰县领导说,罗长姐的事迹影响了一方民风。祁才政回到家乡后,民政部门就以特等伤残军人军属的标准给他们母子俩落实了优抚政策。每年建军节、国庆节和春节,政府和武装部都要到罗长姐家慰问。
当地军烈属、特困老兵及遗属、伤残军人遇到困难时,不等政府安排,机关干部和周围的群众就会伸出热情之手。2005年,地方筹措7万元资金为罗长姐一家建起新房。开工那天,上百人不请自到。搬砖块、运沙石料、砌墙面、铺设350多米入户水泥道路,干活的全是素不相识的义工!
县医院把罗长姐请去,免费为她另外一只没完全失明的眼睛治疗白内障,数以千计的人们自发到医院探望。
根据罗长姐的事迹,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歌舞剧团排练的纪实舞台剧《罗长姐》,先后在武汉、宜昌等地公演,观众场场爆满。
夕阳中,满山的红叶像一幅动人的画。白发苍苍的老妈妈站在“光荣军属”的荣誉牌下。慈祥的面庞,就如同天边那片燃烧的晚霞——
这么多年让您受苦了!普天下所有“国防绿”都会毫不犹豫地喊您一声妈!
上图由陈志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