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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隆拉之舞
发布者:创始人 发布时间:2011-08-24
张智勇背着测量仪器爬雪山。

    雪山见证他们的爱情。张智勇、田亚琴在嘎隆拉举行婚礼。

    人物小传 

    张智勇,武警交通指挥部一总队三支队测量班班长,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1次,2010年10月被评为“全军学习成才先进个人”,2011年3月被武警部队表彰为“十大标兵士官”。 

    母子俩走出诊所。母亲拉着张智勇的手不敢松开,生怕弄丢了似的。张智勇一走3年零4个月,整整一个“青春做伴不还乡”。本来,他回家是探亲休假的,却让母亲领着去看病。 

    张智勇从西藏墨脱的嘎隆拉雪山下来,那儿正在修一条著名的公路隧道。他和武警交通部队的战友们,在那已经鏖战了800多个日日夜夜。封闭千万年的墨脱之门即将被彻底打开,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腿疼得厉害。 

    2010年4月,张智勇的腿就开始疼了。起初没当回事,他整天背着仪器往隧道里跑,一进去就是1天。到了10月,他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躺在床上,有时翻身都困难,走路时左腿吃不住劲。可是咬咬牙,人依然每天坚持上山,进出隧道,测量放样。11月23日这天,是他最后一次进隧道放样。从嘎隆拉山脚项目部的营地到半山腰隧道口,3公里7个回头弯,路就像一条凶残的黑曼巴蛇,几乎是环绕着爬上去的。他背着20多公斤重的电子测速仪和三脚架,还得把自己拖上去。夜里11点半,他走出隧道,下山回到营地,不想吃也不想喝,只想睡。可这一睡下,就下不了床。项目部主任刘九林火急火燎地跑来劝:“隧道打通已经没有偏差了,你就放心下山回家吧,好好看看你的病。” 

    诊所里80多岁的老中医给张智勇号完脉,对母亲说:“这孩子啊,身上的湿寒太重了……”

    嘎隆拉隧道要穿越如此复杂的雪山岩层,张智勇在此无疑扮演了一个“舵手”的角色

    嘎隆拉雪山寒冷,还潮湿。嘎隆拉隧道处于印度洋板块和欧亚大陆结合部,穿越喜马拉雅和墨脱两个大地震带。青藏高原的寒冷气流和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在这相融交汇,使得这里终年积雪,降雨不断,年平均降水量大于1700毫米,冰冻期长达8个月,冰冻层平均厚度5米至6米,最厚达15米,空气含氧量只有内地的60%。这里没有阴天,除了雪天就是雨天,1个月难得见上1次太阳。 

    但这里是墨脱之门。墨脱,藏语意为“隐秘的莲花”,它的西面、北面和东面,被喜马拉雅山和岗日嘎布山环绕,南面是印度。进出墨脱,必须翻越嘎隆拉山,所谓路,只是背夫和骡马踩踏出来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小道。每年,这里都会有几十头牲畜因失足坠崖而亡。1961年,西藏军区对墨脱公路开始前期勘测。1965年,筑路大军试图打通帕龙老虎嘴,企图沿帕龙藏布江、雅鲁藏布江修筑通往墨脱的公路,由于山势太险,被迫停工。1975年从波密县扎木镇开始修建的墨脱公路,修了近100公里,由于技术条件不够,于1981年停工。1994年,国家投入大量财力物力,一条泥土公路修通,汽车第一次开进了墨脱县城。1995年,国家再投资2000万元,对墨脱公路嘎隆拉山危险路段和弯道进行加宽改造,但无论如何,每年也只能通车4个月。

    因为嘎隆拉雪山每年封山8个月,墨脱这朵莲花的花期每年只有4个月。隐秘不是它所情愿,然而,共和国的关爱在这里,却不得不雪藏8个月。 

    嘎隆拉隧道控制着墨脱公路,张智勇和他的战友控制着嘎隆拉。可是,嘎隆拉并不容易被控制。嘎隆拉山9月下旬开始下雪,到了11月大雪封山,隧道施工所需的大型机械、大量水泥、柴油、炸药、钢材等物资,必须赶在这之前运送到位。进场的道路十分危险,坡陡、弯急,加上路窄,只有简单的路基防护,而且到处是悬崖峭壁,只能通过载重不超过5吨的车辆。工程所用的水泥从拉萨购买,要分段运输,从拉萨到林芝的八一镇,用的是40吨车,八一镇到通麦换成20吨的,通麦到波密改换10吨车,波密到工地改成5吨车……

    大队人马赶着备料,张智勇在忙着测量──复核隧道控制点。这项工作相当于为隧道施工确定精确的前进路线。嘎隆拉隧道全长3.1公里,设计纵坡为4.1%,隧道落差128米,在世界隧道建设史上,开创了地形起伏最大、降雨量最大、地震烈度最高、地质灾害最多、地质条件最复杂的多项“世界之最”。嘎隆拉隧道要穿越如此复杂的雪山岩层,张智勇在此无疑扮演了一个“舵手”的角色。

    他推算出投影面修正值,为日后隧道掘进“零偏差”系上了第一道保险

    嘎隆拉雪山凶险莫测的大幕已然徐徐拉开,张智勇心中慌乱的鼓点几乎要把他震昏。

    可是,张智勇不得不走上前台,勇于挑起重担。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毛孩子了。

    上初中时,张智勇贪玩,成天打篮球,还逃课。上了高中,他开始知道学习的重要,但直到高三,才使出吃奶的劲全身心扑在学习上,最后考上了山东农业大学地理信息系统专业。 

    部队来招兵是在他大学毕业前一年的10月,当时报名的人挺多。一听说招的不是军官,而是士官,一堆人哗啦一下撤下来。

    张智勇没撤。上大学离开家,他好像突然间长大,开始想事了。本来,以前他就动过当兵的念头,觉得当兵挺神气。现在上了大学,毕业后到部队也不错,当了兵,能拿工资,解决了就业,父母也不用再为自己的将来操心。再者,听说他这样的大学本科生到了部队,提干的几率比较大。于是,张智勇就打定主意去当兵。

    报名,体检,签协议,张智勇把这些干完,跑到山东师范大学找女朋友田亚琴。田亚琴一听他当了兵,趴在他肩膀上就哭了。哭完,田亚琴说:“我等你吧。”那之后,田亚琴考上了研究生。 

    张智勇和他的3个同学一块到了部队,在北京延庆的武警交通指挥部教导大队集训了3个月,然后大家各奔东西,开始了各自崭新的军旅生涯。1年过后,一个同学按义务兵复员;3年后,两个干满二期士官服役期的同学离开部队。到2010年11月张智勇第一次探家时,当年4个人当中,唯有他独自走上高原,至今他仍在部队,留在高原。 

    复核隧道控制点,是张智勇真正独自担纲的第一项工作。其实,打从翻山到了嘎隆拉隧道工程项目部,他就明白:嘎隆拉隧道在掘进走向上是否能够不出现任何偏差,就看他张智勇的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活儿。张智勇心跳如鼓,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依照隧道设计图纸提供的坐标,作为负责主测的测量班长,张智勇带着5个人开始复核测量。嘎隆拉隧道及接引工程共有近百个曲线交点,每一个交点对应一套完整数据,测量时,要将复测到的每一个桩号的半径、曲线长以及起始桩号数据输入计算器,经过计算,得出精确的控制坐标,然后打桩做好标记。复测是从隧道两端进行相对控制性测量,必须翻越嘎隆拉雪山。每天,张智勇和他的伙伴们背上水和压缩干粮,早上6点钟出发,晚上七八点返回。

    3天后,他们测到了嘎隆拉隧道另一端的隧道口。可是,他们实测到的数据,却跟资料提供的洞口坐标怎么也吻合不上。接连几天,张智勇独自呆在隧道口琢磨,一呆就是几个钟头。此时,他把什么都忘了,雪灌进鞋里化成了水,皮鞋成了水鞋,继而又冻成了冰鞋,等回到营地,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鞋怎么突然变小了?但他满脑子都是数据,顾不上这些。他把测到的数据反复核对,总算明白,设计图纸上的坐标是依照平均海拔3500米的投影面计算的,而实地海拔却是4000多米,彼此之间存在一个“海拔差”,这就是出现问题的原因。他推算出了投影面修正值,确定了隧道口的精确坐标,为日后隧道掘进“零偏差”系上了第一道保险。

    导线一次次地重复重叠,张智勇稳稳当当地给嘎隆拉隧道追加了一道“控制”

    在我们惯常的想象中,张智勇这样的人必定是个充满理想情怀的人。走上高原,应该是他为自己主动请领的一道精神谕旨,然后背负着它,在以后的岁月中不折不扣地践行。但生活平淡而富有机缘,事实也不尽然如此。

    一开始,张智勇被支队派到重庆奉云项目部,分进测量班。每天,他背着仪器爬山,到了现场,却插不上手。他大学学的是地理信息系统专业,如果学的是路桥工程和土木工程就对路了。可眼下,他是瞪眼干着急,也就能帮主测背背仪器。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一天,他背着全站仪跟着主测任清亮来到工地。任清亮架好仪器。张智勇趁他不注意,悄悄拧开全站仪制动螺栓,转向另外的方向,眼睛凑到目镜,察看数据变化。任清亮一下火了,骂他一顿,怪他弄乱了测好的数据。任清亮是项目部从地方招聘的技术员,只比张智勇大一岁。被人骂一顿,张智勇心里特别不得劲,心想,你本科,我也本科,你不就是个路桥专业的“科班”吗?咱们走着瞧!

    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还得跟书本要本事。他找了一些书,凡是在工地能抓到手的,只要跟工程有关,他就读。他恍若又回到了高三那段时光,背水一战,全力以赴。一切从零开始,从新兵开始。 

    张智勇真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新兵──他可不就是一个新兵吗?!为了当好这样的新兵,每天上山之前,张智勇抢着把全站仪背在自己身上,就这么一直背下去。 

    一天,项目总工程师韩新平交给张智勇一项任务,让他把一张桥梁设计图在电脑上画出来。画设计图用CAD软件,张智勇一下子懵了,束手无策。没办法,他只好厚着脸皮,虚心地向任清亮请教。本来20分钟就能搞定的设计图,张智勇足足干了一个下午。晚上,他胆突突地把图送给了韩新平,然后等消息。可韩新平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张智勇一想完了,这图画得不合格啊。他真后悔,当初上大学那会,为什么不选修土木工程呢? 

    其实,上高原一开始并不在张智勇的考虑之内。2008年9月,张智勇听说要被分配到内蒙一个项目部。他心里挺高兴,那儿与河北省交界,离他家不远。过了几天,命令下来,教导员毛立品通知他:“你要调到西藏了,跟家里说一声吧。”

    去西藏可不是闹着玩,是得跟家里说。他没敢直接往家里打电话,而是搞了个迂回战术,先给小姨打电话,然后,把刚分的4块月饼揣好,走了。他从重庆出发到成都,然后飞林芝,到波密,再翻山到项目部。他开始时穿短袖,到了波密换迷彩服。他在项目部的小旅馆门前下车,总工程师毛瑞兵身上披着大衣迎出来,见到他什么也没说,就把怀里抱着的棉大衣朝张智勇扔过去。 

    项目部还没有营地,租了小旅馆几个房间。当晚,张智勇和毛瑞兵就住在一个房间。到这会,张智勇方才明白自己的来路——西藏扎墨公路新改建工程一上马,奉云高速公路项目部总工韩新平就把张智勇推荐给这儿的总工毛瑞兵。当时没有动静,不等于没有动作,韩新平知道扎墨项目正缺精兵强将,就给毛瑞兵打电话:“咱们这儿来个士官,大学本科,干活儿实在,能吃苦,你要不要?”原来韩新平那次是在考他,考的不光是他的“手艺”,更是考他的态度。至此,张智勇才算正式把画桥梁图那件事从心里放下。

    上了高原,张智勇不知前景如何。他只知道,这回同样是一场考试,与上次不同的是,上回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由他自己担着;而这次,身后跟着墨脱,是墨脱千百年的呼唤,是西藏的盼望,是整个中国关注的目光。那次他可以输,输掉可以重来。而这次,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整个复测几乎都伴着心慌。心慌也是好事,心慌就会加倍的小心,做起事来就会万分谨慎。完成了控制点的复测,他的思路转开了,想到日后开工时输出每个交点的桩号数据太复杂,就想能不能有个简便办法,只要往计算器输入某个桩号的坐标,相关的数据呼啦一下子就冒出来。有了这个想法,他很激动,翻书查资料,反复演算,干了十几天,搞出一个测量计算程序。他把这个程序输入计算器,输入桩号,哈哈,成了! 

    2009年6月的一天,张智勇又开始心慌。这天,毛瑞兵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你除了负责隧道测量,还要管路基施工。经上级批准,项目部一下子为张智勇“加封”了两个官衔:质检科长和路基工程师。就是说,从这天开始,他在完成隧道施工测量放样的同时,还要负责整个路基的测量放样和施工质量。

    这是我的第一段路基──又是个第一次。他想。 

    从隧道口接引山下公路的这段路基工程,高差215米,坡度30度,其间9个回头弯,测量精度必须保证“零偏差”。他背上仪器,带着兰贵勇和刘德强上路了。由于地形复杂难以通视,加上视线时常被层层叠叠的灌木阻挡,山上雾又大,测量工作陷入困境。收工后回到项目部,他连夜翻书,查资料,决定用“后方交汇法”试一试。第二天上山,他让兰贵勇和刘德强到自己下方放置棱镜,结果测量出来的桩号不仅符合精度要求,而且快速省时。为了进一步保证测量精度,根据隧道口控制点与路基的高差和坡度,张智勇又提出采用三角高程测量法,彻底地解决了坡度对路基测量的负面影响,等于为“零偏差”加了一道保险。 

    2009年7月,路基建设工程全面开工。第一段护脚墙开始垒砌,张智勇放样。起初他挺自信,可现场数据出来后,他就头大了──实地测出的数据与图纸设计严重不符。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忙了整整一下午,数据还是对不上。晚上,他找毛瑞兵请教。毛瑞兵就给他讲,反复讲,讲到深夜十二点,他还是似懂非懂,心里又急又气,差点儿哭了。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早上早早背着仪器爬到工地。还好,等开工时间到,他总算搞明白了。

    路基工程建设的同时,隧道也在掘进。张智勇每隔三五天进洞检查一次控制点,本来,他可以不用经常进洞,3个月进来搞一次导线测量就行了,因为隧道工程施工展开后,作为乙方的施工协作队有一名技术员,此人名叫罗尚伟。一般而言,张智勇他们的测量班进隧道布好控制点,余下的事就由罗尚伟负责。可是,张智勇隔三五天进来一次,检查、复核控制点。他认为这么做很有必要。隧道掘进过程中,一次衬砌,二次衬砌,一边掘进一边喷注混凝土衬砌,直至对接贯通。嘎隆拉隧道全长3.1公里,要求偏差在10厘米之内。如果控制不好,对接时偏差超出许可范围,而为了隧道的平滑对接和保证二次衬砌结构厚度,就要对隧道偏出的一侧进行切削爆破,以达到修整目的。可是,这样一来,对隧道的安全稳定就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一次性爆破成型,避免再次扰动,这是隧道施工的一个要点。如果不得已实行了再次爆破,隧道围岩的稳定性就会受到破坏,工程质量就会大打折扣。 

    所谓导线测量,也就是控制测量,是把测量好的一个个控制点连接成一线,让这条线控制隧道的走向。导线的起始端点在隧道口下方的路基尽头,随着隧道的掘进,不停地向洞内延伸。通常的做法是,导线测量为延伸测量,就是在隧道内导线抵达的端点接续向前延伸。可是,张智勇觉得这样不稳妥,每次测量他都是从路基起始点量起,一个控制点一个控制点地延伸,延伸至隧道内,延伸至洞内的端点,再接续延伸到新的端点。就这样,导线一次次地重复重叠,无形之中,张智勇稳稳当当地给嘎隆拉隧道追加了一道“控制”。

    张智勇说,我还要上嘎隆拉,那是我的第一个工程,我要完整地把活干完

    张智勇作为测量班的班长,不仅要用心复核测量,还要带好手下的几员大将。

    刘德强是测量班的兵,比张智勇大1岁。张智勇一直都刘班长刘班长地叫他,以示尊重。可是,上山测量时,刘班长有时不听张班长的招呼,张智勇的脾气又急,两人之间难免就发生些摩擦,这让张智勇的心里很不爽。

    不爽也得忍着,不然工作就没法往下干了。如果仅就这一点,张智勇就忍了。可是,刘德强数学功底一般,而测量是少不了计算的,一堆一堆的数据需要随时随地计算,而且复核测量的责任太大了,如果测量班不小心弄错了一个数据,隧道就有可能“穿袖子”,不能平滑对接。张智勇用他时就难免悬着一颗心。有意无意间,他把自己的担忧讲给了毛瑞兵。后来,刘德强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测量班,要求调走了。 

    刘德强走后,测量班来了新人曾浩洋。下士曾浩洋是个利索的小伙子,脑子灵,肯学习。2010年6月的一天,张智勇一边和他一块整理隧道资料,一边给他讲一个坐标的计算方法。张智勇讲了几遍,曾浩洋还是听不明白。

    可是,不能耽误工程啊!他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曾浩洋。张智勇当了路基工程师和质检科长后,曾浩洋成了测量班长。现在对曾浩洋干的活儿,张智勇一直都很放心。 

    四级警士长廖茂旭是张智勇手下的质检班班长。质检班负责路基施工的现场监督,业内叫“旁站人员”。路基施工有些险要路段要打抗滑桩,浇铸桩板墙。钢筋布设、混凝土灌注,甚至混凝土水泥、沙子和石子的配比,每个环节都要“旁站人员”站在旁边盯着才成。一次,张智勇发现质检班一个兵在现场看电子书。不光看书,收工也早,12点半开午饭,他10点半就撤了,而且不是一次。张智勇说了他,又找廖茂旭,说工人还在干活儿,咱们旁站人员下班不要太早。廖茂旭当时就火了,说:“我们什么时候早下班了?”张智勇也火了,道:“我不是空口说白话,我天天都在工地上跑,什么事我不知道!”事后,廖茂旭找到毛瑞兵,请他给自己和张智勇之间说和说和。这之后,质检班的旁站人员就没人在工地上看电子书了。有一次,毛瑞兵笑眯眯地对张智勇说:“这样干一仗也没什么不好的,是吧?” 

    张智勇笑了。当他站在雪山山顶,回望嘎隆拉隧道工程时,可以说这是他人生旅途一道庄重迷人的风景,更是他青春生命里的一个高程。他站在这里,寸步不离,吃苦受罪,却将人世间一段险绝的风景尽揽入怀,这足够自豪的了。 

    但一个突然而至的消息,却几乎让他的自豪感立马烟消云散。 

    2010年6月,一个战友给张智勇打来一个电话。这个战友也是本科生,当时在教导队集训的士兵中只有5个是本科,其中3个是张智勇的同学。如今,那3个同学都离开了部队,留下张智勇和这位战友。教导队集训结束后,这个战友分到北京一个设计所。 

    战友说,我提干了。 

    这个消息很刺激人,让张智勇连着三四天都提不起精神。他不停地问自己,我干得不好吗?我干得不够好吗?好多天过去了,他问了自己无数遍。张智勇心里很清楚,这也是一道坎,一个关口。

    提干,是张智勇当初到部队的一个美好愿景。现在看,这样的机会恐怕很难再有了。

    张智勇开始想自己的来路和去路,来路清晰,去路难料。一个士官摆在军阵当中,好比嘎隆拉山上的一块石头,可以忽略不计。

    张智勇想啊想,最后的想法很朴素──干好工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干个事就要有结果,付出多总会有好结果。

    而他要的结果,终于迎来一个圆满——

    2009年7月,田亚琴上嘎隆拉和张智勇完婚。在项目部的板房里,总工程师毛瑞兵为他们主持了婚礼。

    2010年12月15日10时许,西藏扎墨公路控制性关键工程嘎隆拉隧道顺利贯通,实现建设人员“零伤亡”、隧道贯通“零偏差”。中央电视台进行了现场直播。随后,国内各大新闻媒体对整个工程建设情况进行了大篇幅报道。 

    2011年2月,教导员王超苏劝张智勇,隧道已经通了,你就不用再上山了。王超苏告诉张智勇,项目部打算上报支队,把他调到内地工作。张智勇说,我还要上嘎隆拉,那是我的第一个工程,我要完整地把活干完。

   照片由王超苏、祁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