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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去采访肖宇强的路上。
福建连江县的山路弯弯又崎岖,吉普车上下颠着。一路上,南京军区某海防旅派来陪我的林金春干事都在唠叨肖宇强的情况: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兵,在船运中队的艇上一干就是19年,为部队奉献了所有的青春,留下一身伤痛,左眼几乎失明,胆囊也被切除,却从不叫苦叫累讲条件。在他身上闪烁着一个老兵最平凡又最不凡的光芒,他是船队的“无价之宝”,全海防旅的官兵都深爱着这个老兵,听了他的故事你一定也会爱上他的……
听着小林的讲述,我将信将疑。肖宇强这个老兵的形象,此刻在我心里仍是有点凌空架虚的味道。车子一路开到一个海边小镇,船队就驻在这儿。带着腥味的海风拍打着我们的脸。路边到处都是渔网、浮标、等着修缮的小船、混着海蛎壳贝壳的沙堆。路上来往的都是面色黧黑的渔夫和趿拉着拖鞋的卖鱼女。船队不大,坐落在临海山上,一座楼、一个码头、几艘艇。就是在这弹丸之地里,肖宇强度过了他人生最风华正茂的19个年头。
肖宇强来了。中等身材,身着迷彩,面容刚毅敦厚,笑起来灿烂,严肃起来也挺威严。只有在他面部表情的动静之间,你才能隐隐感受到他的独特气质。这是种军旅生活已完全融化进骨血里的气质。这气质只有真正的老兵才能拥有,不显赫、不权贵,生命的触须却早已在年深日久的岁月中四处蔓延、扎根大地,成为一个单位的灵魂人物。百闻不如一见,世事确实如此。我和肖宇强这么面对面坐着,甚至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已经感动了。人的脸是不会骗人的,他那张被风霜雕刻得粗糙的脸,就是个动人的故事。
我打开笔记本,对他笑着说道:“老肖,开始吧。”
二
他生于1975年,今年37岁,正处在一个不老但也绝对不年轻了的年纪。只有隔着这么多年的光阴再回头看,他才能看到自己当年的稚嫩青涩。所以他挺庆幸自己到了这种不年轻的年纪,要不怎么才能一路走来、山水看遍,拥有这份坚韧透亮的心态呢?37年人生,不短不长,却也凝聚着他个人世界的小沧桑。说起来,每个人都是一部曲折的戏。生在福建泉州郊区一个渔村的肖宇强,要说他的世界,简直没什么变化,无非从那个渔村移到这个有部队的渔村罢了。这其中人生境遇的方寸变化、乾坤扭转,大约也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了。
他家乡的渔村,真的和现在当兵的渔村差不多。他家兄弟姐妹五个,他排行老四。老爸是民兵营长,年年都要组织附近几个村的民兵训练,在山坡上进行实弹射击和手榴弹投掷训练。老爸的训练场是他的梦想园,伴着不远处的火光与枪声,他和小伙伴最常玩的就是捉坏蛋的游戏。再大点,他迷上了港台片,梦想成为救人于水火的消防队员。和所有男孩一样,肖宇强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万人瞩目的英雄,包括他的兴趣爱好都和这脱不了干系。上小学时他迷上了雕刻,可利用业余时间雕出来的却全是坦克大炮这样的战斗武器。老爸批评他,让他好好学习是正道,他却脖子一梗说将来当英雄用不着成绩好。为这,他没少挨老爸的揍。
当民兵营长的老爸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老爸脾气暴,老妈也要强,最后的结局是两口子闹掰离婚了。这件事,对肖宇强的少年时代来说是一段最黑色的记忆。感觉遭到背叛和遗弃,孤独、无助、愤恨,这些都使他无心求学,早早便到社会上闯荡去了。17岁的他跟堂哥上了一艘渔船,出海打鱼去了。那一年,他们在海上足足漂流了5个月。白天打鱼,晚上在舱里睡觉,风浪声开始还有韵律,后来就成了折磨人的噪音;还有永远一个味的鱼和海带,偶尔吃到青菜比捞到金子还稀罕;还有无边无际的寂寞,孤绝的海面像高墙把他们和热闹人世隔绝开来……这些,都成了他终生难忘的记忆。所以,第二年当乡武装部贴出征兵告示时,没等老爸做思想工作,他一门心思就冲了过去。
肖宇强迫不及待向另一段人生跑去。他渴望能从伤痛的少年时代逃出来,走上盖世英雄的理想路。他压根没想到,他的从军选择并没让他海阔天空,反而只是让他走到了另一个“渔村”。新兵下连来船队时,他简直有原地转圈的错觉。渔家生活永远大同小异,无论是我来时所见的世俗画卷,还是肖宇强记忆里的前尘旧事,还是几百里外他泉州老家的风土人情,真的都是差不多。随处可见的渔船渔网,腥味的海风,哗哗的波涛……面对这熟极而腻的一切,肖宇强啼笑皆非。等到他被分到登陆艇当机电兵后,老实说,他哭的心都有了。
他的军旅生涯没什么壮丽的开端。和大多数人一样,肖宇强的人生也是充满了事与愿违。想离开渔船,谁知又来到了部队的船队。好吧,就算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在明亮的驾驶舱当神气的舵手呢?再或者在高高的甲板上当信号兵也行啊。为什么他偏偏要在黑漆漆的船肚子里当机电兵呢?对此,当年长着一脸嫩绒毛的他,真是想不通。年轻人的特点是容易想不通也容易想得通,这就是青春流动变幻的美吧。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当起机电兵来。不过,千万别拔高,他当年真的只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先凑合着干干再说。谈到这,老肖再三强调,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把他写得不像他了。
很快,他被送到南京市郊区的水兵训练团,开始了为期半年的专业学习。一进训练班,他就被黑板上、教科书里密密麻麻的数据符号搞蒙了。以前他虽然也在渔船上呆过,但他绝没想到,这黑漆漆、油乎乎、压根让他看不上眼的机电行业,原来学问这么深奥。机械原理一大堆,演算符号成串成串像蛛网,光是曲里拐弯如迷宫的图纸就把他绕晕了,还得掌握那么多柴油机、发电机、电表、仪器箱、管道的构造原理、修理理论……短短几天,繁重的学习就把肖宇强压瘦了一圈。关键是,学不会,弄不懂,抓不着挠不住的焦灼,简直要把人难疯了。怎么办?灰溜溜地认输回去被战友笑话吗?这些,当然不是倔犟的他所能接受的。他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的美誉,刚开始其实是被逼出来的。纯粹是为了不丢人现眼,他开始了磕磕碰碰、狼狈不堪的自学。
夜夜挑灯学到半夜,死记硬背那些书本理论,好不容易的,学期结束时他考试及格毕了业。回到船队,肖宇强扛着行李登上登陆艇,成了一名正式的机电兵。肖宇强和战友们吃住都在艇上。仍然是难,船队生活那些想也想不到的零零碎碎的难,从此缀满了他入伍以后的日子。
首先是理论和实践无法结合的难。穿过海色天光下的甲板中舱,掀起盖板爬下悬梯进入幽暗机舱,这才是一艘军艇的内脏部位。巨鱼腹腔般的机舱内,林立着隆隆转动的发动机、崩崩震颤的发电机、纵横交错的管道,它们是整艘艇的心脏、血管和神经。只有走进噪音震耳欲聋的机舱,你才能发现一艘艇的动力和活力所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设施可是把肖宇强难为坏了。从前好容易才看懂的复杂图纸,如今对着满舱的机器管道,完全成了纸上谈兵。那些囫囵学来的理论,用在实际操作上很多都行不通。没办法,他只有硬着头皮再次自学起来,经常半夜自己钻进机舱里,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拿图纸对着机械实物,一样样对比,一点点摸索,这才渐渐地入了门、开了窍。
船队生活的艰难,是陆上生活的人无法想象的。战士们住在狭小的中舱宿舍里,床板长度不足1.8米,个高的战士根本伸不直腿。长年累月睡在漂泊动荡的海上,风浪摇得他们呕吐失眠是常有的事。潮气的侵蚀使他们染上了风湿病,舰体保养的油漆和避免不了的铁锈使他们动不动就皮肤过敏、头皮斑秃,这些都给肖宇强和战友们带来了数不清的烦恼与苦楚。就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船队完成了一次又一次重要的工作任务。船队所属的海防旅,驻扎在祖国东南海防线上,许多海岛连队都担负着多项军事任务。船运中队为保障全旅各单位的海上交通、输送给养、演习调配,立下了汗马功劳。经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出海任务后,肖宇强渐渐明白了机电兵这个职业的光荣性与重要性。原来,盖世英雄的梦,也能蕴藏在看似不起眼的船队生活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接着好好干呗。
肖宇强的艇上生涯继续着。真的不光是只有难。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只有难,那一定是谎言。生活是一面反射大千世界的多棱镜,怎么可能只有一种样子呢?他当然开心过,业务在提高,修理技术挺过硬,当了班长人缘也很好。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叛逆少年了。部队生活的火热,战友们因为常年在海上漂泊而形成的格外亲密的情谊,都给他带来了幸福和开怀。前所未有的,他那颗因父母离异变得有些孤僻的心,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他真的没想到,生活会在不远处那么虎视眈眈地等着他,带给他那么恐怖的磨难。那是1997年5月,他当兵的第四个年头,那一年,他的眼睛出了大事。
那天,他正带着班里的战士在机舱里对机器进行除锈保养,突然,手中正哗哗运转的电刷爆裂开来,四处迸飞的钢丝有几根深深扎进了他的左眼。无法形容那种火烧火燎的疼。本能地,他伸手拔出了一根。似乎还有几根扎在眼上,可他已经弄不清楚了。疼蛇一样往他脑袋里钻着,左眼麻痹得几乎不痛了,却又可怕得似乎是没有了。黑的恐怖和白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像一片斑马纹的布蒙住了他的眼——他不由地痛不欲生地叫起来。班里的战士闻讯都惊叫着跑了过来。他用右眼看到他们脸上的泪,用右眼看到他们伸手替他拔钢丝,然后背起他往医院跑……他的左眼,经过那次剧创基本上废了,植入人工晶体后勉强保留了0.05的视力。这就意味着他左边的世界从此成了一团白光,白光里的一切则化作了隐隐约约的影子。 对当年只有22岁的肖宇强来说,可想而知那次事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哭过,觉得自己被劈开了,成了只拥有半边眼界的人。他痛苦着身体的不完整,却没想到上苍为他送来了久违的心灵的圆满。离婚后再没相聚过的父母,同时从老家赶来看他了。暴躁老爸和要强老妈,这么多年第一次围着他坐在了一起,都流下了心疼的泪。他用伤痛换来家庭短暂的团聚,同时也使自己第一次真正谅解了父母。他看着父母脸上一直都有、只是他从前不愿承认的爱的光晕,知道他们一直都在爱他,而他也一直在爱着他们,即使外在世俗形式使他们分开了,可骨子里他们仍然还是最亲的人,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3个月伤愈出院后,领导找肖宇强谈心,想给他换个危险系数低些的岗位,他拒绝了。
对带给他如此恐怖经历的机电岗位,老实说,他心有余悸,但最终仍是坚持留了下来。为什么?因为他长大了,并且是在这个岗位上长大的。我们总是对让我们吃尽苦头的东西感情最深,对此他也概莫能外。机舱里那些冷硬的机器和管道,因为渗着他的汗水、洇着他的血痕、给他带来过最锥心刺骨的疼痛,所以他明白,今生今世,他是再难离开它们了。
三
从此,肖宇强的生命彻底和船艇深处的机舱结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简直如恋爱与婚姻般的结合,血肉相连、生死相依。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任何东西,只要你倾尽心力、付出情感,就必定会给你回报和感应。比如说,神话故事里,书生痴爱的花草会化作仙女来与他相爱,壮士的宝刀会染上血性自动替主人除暴安良,而肖宇强和他的机舱、他的机器、他的管道,则慢慢演化成了“龙与地下城”的现实版。他是一条龙,藏在远离人世之光的幽暗处。属于他的世界小得可怜,机器的运转充满了高亢噪音,管道的复杂像地下城的玄妙机关。但是,因为他深爱这世界,这铁硬无情的一切就会慢慢地活过来。谁说机舱没色彩,纵横交错的管道就是他的彩虹。红管代表消防,绿管代表液压,棕管代表柴油,深绿代表海水冷却,天蓝代表高压,黑管代表污水处理。谁说机器没情感,只要他站在机舱里,就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和状态。发动机冒白烟表示机器进水,冒黑烟表示燃油过量,它们正常的冒烟应当是灰色。灰烟对发动机来说,就是它们的健康、它们的微笑。谁说机器不会说话,只要他用心听,就能听到它们得意表功的笑声或坏脾气诉苦的牢骚。它们恣意运转的时候,会发出一长串“隆隆嗒嗒”的声音,那声音有力、匀称、富有节奏;如果它们病了,它们就会在长音中加入嘎嘎杂音,或者在柴油机压缩的时候来几下嘶啦啦的抗议;这时,你就得赶紧打起精神修理伺候它们来了。
他付出全部的热爱与关注,机舱的机器设备自然也给了他最真诚的回馈。只要一面对他,它们就会变得温顺,因为它们懂得,这个左眼看不清楚的老兵对它们有着血浓于水的养育之情。从1998年肖宇强担任船队抢修组组长以来,他所面对的就不再只是一艘登陆艇了。他的“地下城”扩充向整个船队的机舱,50吨位登陆艇、60吨位运水艇、100吨位航海艇,他熟悉每一艘艇的机舱、动力机、发电机、管道系统。船艇出故障的时候,就是他带领战士们出动的时候。他们像一群会柔术的特技人,在挤挤挨挨的管道系统里令人瞠目结舌地扭曲着、迂回着、找着、敲着、拧着、拆着、装着。有时天热得要死,他们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再加上很多电路板太烫了,舱里到处是塑料胶皮烤化的焦味、浓烈的柴油味、鸡屎一样的汗味,他们被熏得几乎要吐了,只感觉在一场臭烘烘的噩梦里再醒不过来了。好在,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些机器管道,它们有它们的任性胡闹,也有它们的适可而止。它们爱肖宇强,基本上不难为他,每每经过他的侍弄与修理,它们一定会再次嗒嗒嘣嘣地欢快运转起来。对此,船队的官兵们,无不羡慕嫉妒得牙痒痒。不服不行,这个老肖,他确实是机电兵里的翘楚、机舱中的“无冕之王”。
2002年,肖宇强当兵第九年了。这时他已是船队修理所一名技术精湛的技师了,但他并没停下奋斗的脚步,而是再次勇攀高峰,掌握了一门连很多船厂工程师都难以掌握的独门绝技——“船体上架”技术。每年一次的船体上架保养,是一项难度系数非常大的工程。一艘造价数百万的船艇,在出海、运轨、上架过程中,轨迹速度稍有偏差,船体就有可能报废,给军队带来难以估量的巨额损失。每年到了船体保养季节,船队都要花数万元从地方请工程师来专门指挥调试。肖宇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很想能早日掌握这门技术,为队里排忧解难。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认准新目标的他,开始了刻苦的自学摸索。船艇构造图纸看不懂,他就买来相关教材琢磨,地方工程师来指挥时,他跟在一旁仔细学习,牢记每个细节,回去就翻书核对运作流程。经过两年多的摸索,他终于掌握了全面的船体上架技术。他忘不了第一次由他亲自指挥船体上架时的激动与自豪。船艇如钢铁巨人般被吊车从海上吊起,运上轨道,送往由根根圆木搭成的保养架。战友们纷纷叫好,连不远处的客轮都在呜呜鸣响,似乎在称赞他的本领。那一刻,他为自己自豪,同时更对培育他的部队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感激部队这个家园让他不再孤单、成长壮大;他感激部队这个家园让他一步步找到自我、一步步成就自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培育之恩。这时肖宇强已经是船队老士官了,作为人人尊敬的老兵,他并没躺在功劳簿上摆老资格,而是再次打起背囊下一线,重新回机舱当起了班长。机电兵天天守机器,轮机一有毛病就得大修小修,浑身都是油污,手上脸上的皮都被浸成了柴油色,机舱噪音大影响听力,机电兵个个说话像吵架,因为昼夜颠倒作息不正常,他的胆囊发炎也被割除了……就连从前一心让他当兵的老爸都来信劝他了:儿子你尽力了,咱们对得起天地祖宗国家民族了,回家吧,回家凭你这技术到哪家船厂当个高薪技师都不成问题的。对于组织的照顾、亲人的规劝,肖宇强一概没回应,仍是该干嘛就干嘛坚守在机电兵岗位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谁不想享福挣大钱,可是如果他走了没人顶得上怎么办?他的本事是部队培养出来的,那么一走了之算什么嘛。
他说的没错,他早已成了船队的主心骨,离开他,很多大项活动和重要任务确实受限。船队每年都要参加上级与友邻单位的演习保障,北到辽宁大连,南到广东湛江,船艇经常在外航行一漂就是半个月,在变幻莫测的海上航行,机器随时都有可能出故障。2006年有一次船艇运武器去海岛连队,半路突然无故抛锚,检测了半天也查不出毛病。没办法,带队领导只得打电话通知正在老家休假的肖宇强。他那时已结婚,刚和妻子好不容易团圆了几天,听到这个消息只得连夜往回赶。赶回船队再坐快艇到海中央,已是半夜一点了。为了不影响任务,他带着两个战士连夜抢修,终于查出是柴油污染的原因。3人苦干一夜,将发动机清洗3遍,黎明时分终于使船艇运行起来,而他则伴着船艇前行分浪的声音在舱里昏睡了一上午。2007年,宁波方向一支兄弟船队赶赴东海演习,途经连江突然出现故障,又是他满身油污地鼓捣了半小时,使发动机再次突突转动起来,这一次连兄弟单位的领导都忍不住赞叹起来:这小伙子,神了!2009年,船队去大连接新艇,归来时机舱轮机失去动力,连随行的船厂工程师都一筹莫展起来。没办法,又是带队领导打电话向他求援,在他的遥控指挥下才使新艇重新运行起来。万里海疆,波涛汹涌,他的高超技术和精准判断力一次次被大海验证着。采访期间,船队领导也再三向我强调着肖宇强对整个船队的重要性:任何任务,只要有老肖在,我们就安心!
“干了快20年,我越来越离不开船队,船队也越来越离不开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干下去,直到干不动为止……”采访的最后,肖宇强用这样一段话对他的军旅人生做了总结。
四
这就是这个老兵19年军旅人生的故事。他有过辉煌,曾多次被评为优秀士兵标兵和训练保障先进个人,也曾被南京军区评为“何祥美式爱军习武标兵”,但他更多的仍然只是平凡的小事迹,亲切得像一个邻家兄弟,朴素得像我们在军营里遇见的任何一个老兵。要说他的人生境遇,从地理学上看,真是够窄的,无非是在泉州渔村过了18年,之后又在连江船队过了19年。他这37年,甚至连大城市都没怎么去过。可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满含热泪地谢谢他。我们谢谢他在逼仄的人生、幽暗的机舱里贡献了所有的青春,我们谢谢他在祖国千里海防线上风里来浪里去,默默无闻地为我们守护着和平。和平是不起眼的,和平在一个海边小镇上,不过是零零星星渔家的灯火,来往渔夫黧黑淡然的脸,渔家女趿拉着拖鞋、顶着鸡窝头闲逛的懒散……我们的和平,我们的盛世,我们的自由,就深藏在这些家常的、几乎使人厌倦的世俗生活里,或者我们忽略了,或者我们已经没感觉了,但绝不意味着我们忘了。就凭这一点,我想已经足够让我们深爱上肖宇强和千千万万个同他一样平凡又坚强的海防战士了。
我是爱上了,亲爱的读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