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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圣波和他的“拆弹部队”
发布者:创始人 发布时间:2012-10-24

 

 在海岛上销毁弹药的场面

小心翼翼的工作场景,尽显陈圣波的严谨细致。

  陈圣波(中)带领技术骨干进行科研攻关。

    人物小传:陈圣波,山东省汶上县人,济南军区某地雷爆破器材销毁处理站站长、高级工程师,全军工程装备保障专家组成员,济南军区科技专家委员会委员,两次荣获济南军区专业技术突出贡献奖,荣立2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

    (一)

    鲁西北平原的无人开阔地带上,陈圣波率领军区销毁小组的人俯伏在临时挖出的掩体中,正在紧张地观察着100多米之外的几个均匀分布的炸坑。炸坑内堆放的是某军分区储存的废旧地爆器材。那一箱箱地雷和弹药,有铁壳的、铜壳的,也有胶壳的;有军分区库存的,也有老百姓交上来的;包含美国、日本、前苏联、德国、中国等各个国家各个年代生产的型号品种。这是2002年全军范围内的废旧危险品大销毁任务之一,陈圣波率领销毁小组的十几名同志,已经在战区范围内连续苦战数月。

    老旧地雷、爆破器材看似威力过时,但其不稳定因素却更加暗藏杀机。因而,陈圣波也更加小心谨慎,带领军区地雷爆破器材销毁处理站的工程师李维江等人员,坚持按照规章程序操作:炸坑之间必须保持20米安全间距,每个炸坑每次只放一箱被销毁地雷、弹药。出现拒爆现象以后,必须等够规定的30分钟才能前去进行处理。因为有着丰富经验和相当知识积累的陈圣波特别清楚,弹药也像有灵性的东西,有时它们之间不一定具备必然条件,但在一定距离上就会出现“殉爆”现象,一个炸,另一个也会跟着炸,好像弹药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很多骇人听闻的爆炸事故都源自这种“殉爆”现象。而爆炸后必须等够至少30分钟才能去检查处理,是因为爆炸后的炸坑内温度很高,要防止残存弹药延时未爆,必须等它降温。

    现场负责人是从作战部队来的领导,怕搞得时间长了出事,老是催促:“陈站长,你这一个坑放这么一点,啥时候销毁完?要不加快点进度多放点?”陈圣波却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果然,第二天有些炮弹就老是出现拒爆,所以时间也拖得更久。现场负责人等得有点不耐烦,老是在对讲机上激他们:“抓紧时间!天快黑了!”

    然而,还有5个坑没响。10分钟以后,领导再次催促:“陈站长,都10分钟了,你还没去看?”陈圣波带着人伏在掩体中,手拿着秒表严格计算着时间,在对讲机中坚持回答:“不行,司令员,必须等够30分钟!”话音刚落,一个坑就炸了。过了9分钟,又炸了一个坑。又过了6分钟,第3个坑炸了。

    领导们在远处的掩体中全都吓愣了,他们在作战部队的训练演习中也很难经历这种事,那种完全不按规矩来的意外爆炸,确实让他们感到了后怕。如果刚才按照他们催促的上去人,或者放置更多弹药,后果不堪设想。现场负责人服气了,不仅不再催促反而在对讲机上叮嘱:“哎哟,陈站长,等等再说吧,够30分钟也别去了,别去了!”陈圣波在对讲机上谨慎地笑答:“首长,还用你们说,1个小时之内我都不会去!”

    还有两个坑没炸,陈圣波也不管天黑不黑,一直等够1个小时以后,才命令士官宋彬和他一起,前去处理。因为按排爆程序规定,必须由这个销毁点的设置者亲自排除险情,谁设置的,谁最熟悉情况。这个点正是宋彬设置的。宋彬是刚刚从徐州工程兵学院毕业的士官,家在城市。他从学校毕业到地爆站报到时,没想到火车站接他的竟然是站里的领导陈站长,从那时起就知道站长非常疼爱自己的兵,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跟站长说。宋彬的女朋友来队,小宋和战友们当然不能告诉她军事秘密,所以她只感到地爆站风景美丽、生活惬意,玩了两天都不想走,说:“你们这儿太好了!”父母只知道宋彬学的是地雷爆破专业,平时的工作就是看仓库,而且知道现在的地雷设置好摔都摔不响。陈站长也常教导大家,工作中别让家里担心,要报喜不报忧,出去执行任务就说是旅游。

    当面对排除拒爆险情那一刻,小宋说他心里特别害怕。20来岁的小伙子,第一次穿上排爆的防爆服时,那种感受是难于言表的,他自己说:“心里总有点害怕!”但站长一直在他身边说:“宋彬,没事,你上去我陪你!你在前,我在后,我就在你身边,细心,就不会出问题!”他们先通过录像回放进行研究,而后弄了一根4米长的杆,杆端绑上起爆体,慢慢匍匐接近炸坑,放置在炸坑中间。站长一直在小宋身边,给他一点点指导。小宋放置好排除装置,随站长退到100米的位置。安全起爆那一刻,领导们都叫“好”。

    宋彬的汗水把内衣全湿透了,他说:“每一次跟随站长执行销毁任务,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他的细致性格、勇敢精神。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平时给站长送材料,一个标点符号不对,他都能立即看出来!”

    2009年7月,陈圣波带领军区巡回销毁小组在某海防部队销毁作业时,发现有一个洞库已经26年没有人打开过,有的器材存放长达46年之久,里面存放着十几个品种几十万件的地雷爆破器材、火具。不少器材箱已经严重霉烂变质,壳体锈蚀断裂,装药外露,有的像古墓中的遗物一样,塌散成一堆。然而其中某些器材中的“黑索金”炸药却仍然是感度最灵敏的高级炸药,甚至用鸡毛掸子一擦就能起爆。炸药的威力最厉害的是高温和冲击波,瞬间达到数千度。陈圣波让随从的年轻同志都撤离,自己和一名老同志在阴暗潮湿的洞库内连续作业了3个多小时,一箱一箱、一件一件地全部清理到了洞库外进行了炸毁。海防部队的领导握着陈圣波的手说:“要不是你们这些专家帮我们处理掉这些‘不定时炸弹’,不知道我们有多少茬领导睡不着觉!”

(二)

    2002年5月,济南军区开工建设自动化地爆器材检测处废站。选站长时,领导们的目光最终瞄上了曾经干过4年连长、已经在某工兵器材仓库业务处处长位置上干了5年的陈圣波。从省会城市到深山沟,有人说“那个位置宁愿转业都不去”。军区装备部领导找陈圣波谈话,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组织上认为你最合适!”第二天,陈圣波就告别妻子、女儿和体弱多病的老父母,背着军人行囊,到了莱芜山沟。那个四面环山的大山沟,传说就是《水浒传》中所说的李逵母亲被猛虎吃掉的地方。虽然风景无比优美,但也寂寞得一塌糊涂。陈圣波在深山长夜中也想了好多,几次想跟妻子说我回去转业吧,但始终开不了口。

    陈圣波家乡在山东汶上县寅寺镇西周村。1962年他出生时,汶河发大水把整个村子都冲光了,他生下来差点饿死。母亲把他抱到姥爷家去喝点米汤,才活下来。长大后的陈圣波极为聪明懂事,在学校读书成绩拔尖。1980年高中毕业参军,他到了某集团军工兵营。新兵下连时,大家都期盼着去道桥连、机械连等能学到技术的连队,陈圣波和4个一块儿来的老乡都被分到了除了玩炸药就是打坑道的工兵连,有的老乡哭了。陈圣波劝他们:“人家家庭条件好的孩子都来当工兵,咱农民的孩子怕什么?!”

    5个老乡来到工兵连,训练时每天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8.5公斤大的防坦克地雷、几公斤集成炸药块、工兵锹镐,搞强行军。在沙滩上组织爆破训练时,挖个坑,把TNT药块一埋,点火管一拉,砰的一声,身上、脸上、嘴里全是沙子。他的胆量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老兵找对象写情书,让陈圣波一手好字和写作文采露了一手,大家这才发现“这小家伙是个高中生!”他当了连队文化课教员。当然,连队领导和老兵们也教会他们懂得了老工兵的“白龙马精神”,就是《西游记》中唐僧取经的坐骑白龙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精神,原来这是一种无私奉献的光荣传统!

    1982年,陈圣波以优异的文化考试成绩和出色的综合素质,考入长沙工程兵学校。毕业后,他又从排长、连长的位置上一直干到副团职业务处长,但无论怎么调整,始终没离开过工兵业务,没离开过炸药、地雷,在战区各地炸了不少的山,打了不少的洞,完成了不少实打实爆任务。

    当上站长后他下定决心,和工程师李维江及一个士官,在一穷二白的山沟里,开始创建“地雷医院”。在军区装备部领导的全力支持下,陈圣波去机关反复找领导要人、协调技术人员,几乎走遍了所有相关的工兵院校、生产厂家和军代室,先后汇编了20多万字的检测处废工艺规程、销毁制度等技术资料。他和李维江等战友一起,参照书上的一些技术参数和相似弹药销毁设备的样式,自己设计生产一些设备并投入应用。在外出参观见学的基础上,他带领官兵建立了一整套规章制度,制定了长远发展规划。不到一年时间,小站由3个人发展到18个人。小站增添了素质过硬的彝族副站长马海坤,他的彝族名字叫“嘎马木呷”,勇敢的意思;还有工程师杨金华、路亮等一批高学历人才,技术全面的士官王晶亮等骨干。小站初步具备了执行地雷爆破器材销毁处理任务的条件。

    2004年10月,总部决定在这个小山沟举行全军地雷爆破器材检测处废站建设观摩会,包括各类规章制度、工艺流程、课目演示,搞成全军的“样板”。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机械化和自动化程度要求高,涉及领域广,技术集成多,组织难度特别大。时任军区装备部领导亲自坐镇,总部专家和相关科研院所、军工厂都参与进来。从文字材料起草、销毁车间设置、实验室功能布局、设备仪器操作演示等,陈圣波带领大家与总部专家反复推敲,一点点落实,平均每天睡眠仅三四个小时。

    观摩会举行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全军的地爆专家、大单位机关领导到这里来参观时,一座现代化的地爆器材销毁站已经拔地而起,而且设施配套、功能齐备,各种演示课目搞的都是真家伙。任务圆满完成,受到总部、军区机关领导的一致好评。

(三)

    每天早晨的交接班时间,陈圣波像所有的部队主官一样,在会议室或是办公楼前操场上,有条不紊干脆利落地给各部门负责人安排着新的工作。然而不一样的是,他们可能一会儿就与死神擦肩而过。 

    走在地爆站营区,你可能会看到路边有一台正在改进的锅炉样的新设备。但这个锅炉却是熔化老旧雷管用的,传送带上传送的也是一只只雷管;你可能会走过绿树鲜花掩映的一座座像试验室或车间样的崭新房舍,但那里边可能就是分割、拆解老旧反坦克地雷的流水线;你可能会在山脚下看到一间不大起眼却异常坚固的水泥小房,而那里平时所进行的主要工作、研制、日常流程,都是有着巨大杀伤力的武器弹药;你看到的口号也是:我们要对盲目蛮干、删繁就简的行为严惩不贷……

    不少官兵每次执行任务前,都想陪老婆孩子多呆上几分钟,多说几句话,还有的揣着遗书上阵。陈圣波对此不批评也不反对,但他却坦诚地告诉大家:“我从来不写遗书!生命是有限的,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只有一次,给我再多的荣誉也不如安全!” 

    “一号哨位警戒完毕!”“二号哨位警戒完毕!”“……点火!”早晨,随着对讲机中这些紧张有序的报告声,山谷中响起地动山摇的爆炸声,连片腾起火球和浓烟。瞬间,那儿便只剩下几个冒着残烟和保留很高温度的巨大炸坑,除了没有造成任何杀伤破坏,景象如同战场无二。操作人员是在150米开外的足足有60厘米厚的钢筋混凝土掩蔽物内,透过2厘米厚的观察孔玻璃观看这一切,还是能感受到那些在战场上可以发挥出无比威力的爆破弹药的强劲冲击波。试想,如果一个人一年365天、一生大部分的青春年华都是在这样的爆炸声和时时威胁生命安全的工作中度过,他们定是坚定勇敢的军人。 

    2005年,陈圣波受命带领地爆器材质量检测小组,对战区内的地爆器材分年限分批次进行抽样质量检测,实爆作业3000余次安全无事故,完成了库存地雷爆破器材全面质量检测,为全军部队地爆器材存储、管理、使用、销毁处理提供了可靠依据。 

    按照规定,过了储存期的地爆器材必须尽快销毁,但陈圣波在长期的抽样检测中发现,很多地爆器材仍然符合战斗要求,如果白白销毁了,很是浪费。于是,他们积极向上级建议,申请对地雷爆破器材存储期进行研究试验。这个想法得到了全军地爆器材权威专家的认可。他认为,过去我国的地爆器材存储期都是沿用的前苏联标准,到底储存多久仍具有杀伤力,一直没有研究。这个课题意义非常重大。在2006年盛夏最热的几个月份,在专家的指导下,陈圣波带着他的战友们,对全军不同区域、不同型号的地爆器材,进行了存储期研究实验,先后实施作业6万余次,收集数据13000多个,使一些被宣判“死刑”、“过期”的地雷、炸药存储使用年限延长了5到10年,给国家节省了一大笔军费开支。

    (四)

    防坦克地雷等弹药的储存与销毁是许多国家的头痛问题。我国同样,由于各种因素造成的储存量太大,用现有销毁技术即使不停顿地销毁,数十年都销毁不完。地雷不管是塑壳铁壳都有寿命,经过一定期限,壳体变形,引信室深度会变形失效,坦克压上去也不响。特别是防步兵地雷问题,据联合国统计,全世界每年有2万多平民因防步兵地雷造成伤亡。我国正在严格履行联合国《特定常规武器公约》议定书各项规定,进行智能改造或销毁。销毁,用简单炸的办法飞得太远,危险极大。用拆分的办法,地爆站刚建站时,总部配发的一套防坦克地雷拆分系统,采用的是蒸馏切割法。首先切割,再用电热模加热,像蒸馒头一样,拆分完一枚地雷需要9到10分钟,不光效率低,而且作业中产生的有害气体对操作人员身体也有一定危害,即使戴上防毒面具操作也不能完全防护。水蒸超过一定温度,药体溶化渗到土中也危害很大。

    陈圣波和战友们也为此苦苦开动脑筋,大胆地提出设想——变“蒸”为“挤”,地雷盖子拧不开,用工具切一下,挤一下,让壳体变形,炸药块也变形,从雷壳中脱出来。他把这一想法向有关领导和专家汇报,有的认为可行,有的认为不可能,说:“炸药能挤吗?挤爆了怎么办?”但陈圣波心里有底,坚持说:“我先做做试验!” 

    陈圣波带着杨金华、王晶亮等人到兵工厂去,开始用沙雷试验,后来用真雷,一挤效果还可以,就抓紧回来进行调试。安装调试切割装置时,士官王晶亮一直都在参加。他如今已经考取了高级技师资格,他考技师时完全是靠自己的经验和能力。他1992年从河北廊坊市大厂回族自治县入伍,在某坦克独立修理营担任光学和变速箱维修任务。2002年调到地爆站,主业是弹药销毁,却也要干修车老本行和电焊、气焊等多项工作,因而一年到头,陈圣波什么事都喜欢找他,他要说那个事不会干,站长就“熊”他一顿。有时候王晶亮被“熊”得想跟站长瞪眼,嘴上服心里不服。所以他说站长是爱兵也深,用兵也狠。但只要站长布置的任务,他们从来都不说“不行明天再干吧”一类的话,时常都是干到睡觉做梦都想着传送带的事。 

    他回忆最开始干弹药销毁没有一点压力,随手扔箱子,火帽雷管还拿着玩。站长要求大家穿防静电服,他根本不理解。现在却越干越害怕,当然也就越干越规范了。因为已经熟悉了蒸馏切割法造成的那种苦味,那种对呼吸和消化系统的破坏,那种戴着口罩也防不住的毒气污染,口罩外面看上去还是干净的,但里边却都很脏,变成红色。他爱人家是泰安市的,现在已经跟他随军到济南,但两人结婚多年仍没有孩子,还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这项工作造成的身体损害。所以他非常懂得,工作中必须小心又小心,细心又细心。如今,让他粗心也不敢了,每天趴在传送带跟前,谨慎地观察着打刀、断刀等流程。王晶亮心里想着这个调试肯定行,着急想早点干完,以便完成录像,送专家认证。进行录像记录时,本来应该由王晶亮扛摄像机,但站长却绝不允许有人在车间内,必须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只把机器架在里边。 

    他们把试验录像送给总部和解放军理工大学专家看,认为可以。但专家还是要理论依据,李钊院士说:“国内也好,国外也好,要有理论依据,挤压达到多少兆帕,是安全的。”这个又把陈圣波难倒了。但苍天不负有心人,陈圣波真诚的执着和努力打动了兵工厂一位老高工。高工帮他找到《弹药学》中英国一位专家的试验论证。陈圣波如获至宝,用《弹药学》引证,就这一条,让专家们都点了头。 

    2009年,他领衔研制的防坦克地雷自动化拆分系统成功通过了总部专家的鉴定验收。该系统独创性地运用了防坦克地雷“机械挤压分离”的方式,通过进一步动脑子,改进切口,拆分一枚地雷最快只需57秒,比原来提高效率近10倍。总装备部有关部门领导听闻非常赞赏:“这些仪器跟我们的新型试验车一样,没有例子可以参照,全靠自己试验摸索,既安全可靠又高效节能,环保无污染!”这项技术填补了国内空白,获军队科技进步二等奖,被推广全军使用,目前已生产多台套配发全军使用。 

    2007年,陈圣波突然接到了我军最权威的工程装备核心专业期刊《工兵装备研究》总编辑打来的电话,要求来做调研。这位总编不远千里来到山沟以后,感慨万千:“本来我以为你们至少是个好几百人的科研机构或者至少是个团级单位,没想到你们只是个十几人的营级小单位,环境还这么艰苦,真是太不简单了!” 

    压题照片:在海岛上销毁弹药的场面。 (本版图片由冯晓东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