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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太仓后,李鸿章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6月26日上了著名的《分路规取苏州折》,提出夺取这个太平天国后期最重要根据地的方略 . 。这个计划统筹周密,兵分三路,北路由李鹤章、刘铭传部由常熟进攻江阴、无锡;中路以主力程学启部由昆山直接进攻苏州;南路以李朝斌部太湖水师由淀山湖进攻吴江、平望、太湖;黄翼升的水师居中策应。为了防备势力强大的浙江太平军对苏州太平军的支援,还派潘鼎新、刘秉璋、杨鼎勋等部20营扼守东南的金山、洙泾、张堰等地。四五支淮军稳扎稳打,节节进军,所到之处太平军纷纷溃退。李秀成心急如焚,但是天京战场牵制了忠王大部分的兵力和精力。洪秀全对李秀成一直怀有“内乱猜忌”,可是李秀成对自己封地的感情超过对洪秀全的忠心。李秀成心中的苦无法诉说,看到苏州外围被淮军逐渐蚕食,心急如焚。无奈洪秀全坚持天京城的防务更重要,不放李秀成从天京离开。经过李秀成再三恳求,洪秀全勉强同意让李秀成捐助军费十万两白银,可以出城去苏州指挥作战,期限是四十天。7月7日,变卖部分家产凑够十万两银子的李秀成终于回到苏州城,准备分兵四路出击上海、昆山、常熟和江阴,发动外线的主动进攻,攻淮军之必救,迫使淮军回援上海外围,以解苏州之围。李鸿章十分惊恐,去信请曾国荃猛攻天京,李秀成又被迫回京防守。忠王走前反攻战略已布置粗定,并指定了具体的负责将领,无奈剩下的诸王互不统属,群龙无首,配合不力贻误了战机,使得李秀成的反攻计划得不到实现,丧失了有利的战机。淮军牢牢控制了战场的主动权,不断攻占苏州太平军外围的据点和城堡。尤其中路的程学启部一路过关斩将,到10月底11月初连克苏州外围各营垒要隘,对苏州的包围圈开始合围。
到10月,从天京脱身的忠王李秀成亲自率领十三王10万部队,进至无锡进行了最后一次保卫苏州的努力,开始了无锡大战。 ( 这次不知给天王捐助多少银子? ) 力图一举全歼李鹤章郭松林部淮军,同时派苏州城守军出城反击,派兵反攻吴江、震泽以分散淮军注意力。此时战场形势已经急剧恶化,淮军在英法联军和常胜军的配合下已经占据了优势地势和先发优势,很难匹敌。太平军士气低落,计划不周详,各路反攻都以失败告终。尤其是10月12日进攻大桥角之役,忠王率主力数万人用洋枪洋炮围攻督标正营和副营,眼看淮军就要溃败,可是李章调来从张泾桥调来区区三千人援军张树声、张树栅、叶志超一发动反攻,太平军就溃退了。原来太平军将领早就暗通款,斗志不坚。而李秀成战略也有失当之处,在发动大桥角之役时没有命令李世贤部采取攻势牵制住淮军的生力援军,以致功 一篑。相反,清军此时为配合淮军在天京又发动攻势,淮军中路程学启部也趁机发动猛攻,不到十余日,苏州城西城北数十里堡垒全部易手。李世贤被迫回天京备战,李秀成也结束攻势,回到苏州城内。11月22日苏州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开始转入艰苦的守城战,李秀成、谭绍光指挥太平军顽强抵抗,淮军和常胜军伤亡惨重。戈登最先撑不住了,坦陈“我的官兵死伤太多,你们不能希望我准可以打下苏州,太平军只要在那座长 七码的大桥上稍作抵抗,就可以把我们击溃,因此我盼望李抚台(李鸿章)尽力赞助谈判”。对付太平军一直有两种模式,淮军当然想进行的是骆国忠式而非守卫九江的。于是一场清太战争中最大的叛变活动开演了。
这出戏里的大反派是纳王郜云宽、比王伍贵文、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天将范启发、张大洲、汪怀武、汪有为,这联络的中间人是淮军副将郑国魁。郑国魁是合肥人,少年时就凶悍好杀,因小事情杀死了族长,被迫亡命江湖。走投无路的郑国魁投奔苏南东坝的皖籍大盐枭董小老大,等到势力大后又杀死董,势力进一步扩大,成为盐枭巨魁。树大招风的郑国魁为防止清政府的打击,主动把东坝码头改为官盐卡,自己只拿一半,又买了个都司的职衔。清候补道史葆悠招览郑国魁组成义勇抗击太平军。郑国魁眼见太平军势大,杀了史葆悠后又投奔了太平军,但只呆了两个月就又降清,隶属程学启部。郑国魁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草头王,作为有实力的地头黑帮老大,成为清太双方都想争取的对象,因为和双方都保持了密切的关系。此时郑国魁的太平军结拜兄弟郜永宽当上了纳王,因而郑国魁成为接洽“举义”的不二人选。郑国魁做起此事来驾轻就熟,对纳王等人的招降活动进展异常顺利。11月28日,纳王派汪安钧溜出苏州城和程学启会面,建议清军进攻未成功的地带,叛徒们准备乘机把慕王关在城外。可第二天当戈登如约进攻时并没有出现所预想的结果,原来李秀成回苏州城了。李秀成已经看出苏州城的形势严峻,即使能再多坚守也只是苟延残喘,因而贯彻自己对天京“让城别走”的想法,但天王的坚决反对让李秀成一筹莫展,因而悲观绝望。
太平天国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连清军都看出来,太平军方面的缺点“就是各个带兵将领有独立的指挥权”,而这恰恰本是初期屡败屡战的清军的强项。这应当归咎于天王的滥封王爵,无视被封者的才干,到最后连封王合适的字都紧缺,只好在原先王号的前面加两点水以示区别。太平天国早期除洪秀全外,只有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怪清政府太腐败——这些一路凯歌高奏的太平天国将士们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从荒郊僻壤进了繁华的大都市,从乡野村夫塾师变成尊崇无比的开国元勋,谁能抵御得了权力女色种种致命的诱惑 ?
洪天王后期的政策混乱朝纲不振达于极点,不信任功臣,只听信昏庸无能的洪氏族人和身边的佞臣。洪秀全在创业前期用虔诚的宗教精神把漫无纪律的农民聚集在反清的旗帜下,可在后期还愚顽不灵地推行就是自取败道了。宗教本是起义时的号召和统一思想的有力武器,古今中外欲立大事者都有此过程。关键是天王太虔诚了,对自己编的鬼话深信不疑。不过这并不妨碍天王在紧张激烈的战斗行军中还有余暇制定了防止太平军将士偷看自己妃嫔的诏令,违者处以极刑。
碰到这样的主儿,李秀成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因此当叛徒们把有所异动的信息谨慎地传递给忠王时,实际在劝忠王明哲保身并知趣地离开。精明的忠王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即使想反抗也无法和拥有兵权的部下们抗衡。忠王在全体会议上提出撤出苏州城以图再起,但作为城防总指挥的慕王谭绍光坚决反对把这座与天京互为支撑的城市交给敌人,誓与苏州共存亡,叛徒们因为有所企图也反对忠王的提议。忠王只能和谭绍光痛哭而别,但忠王李秀成此时并没把八王要投降的消息告诉这位最忠实的手下。
慕王谭绍光是广西桂平县板村人,十七岁就参加金田起义,隶属李秀成麾下。正如陈玉成部的被曾国藩尊称的“仓翁”的刘仓琳部一样,作为李秀成最嫡系的部队,诸多辉煌战役都是谭绍光具体实现的。1860年攻克杭州时谭绍光亲率先锋1350名抢先登城,1862年率部攻克湖州,活捉顽抗太平军的地主头子赵景贤。此后谭绍光具体负责苏福省防务。一再沉重打击了中外联合武装。
忠王的优柔寡断害了慕王。第二天在会议上没有防备的慕王遭到了刺杀,倒在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手中。而慕王所部直属官兵得知消息后,“把自己的妻儿编在队伍的中部,准备由西门突出。可是势如潮涌的清军和叛军不断攻打他们,使他们无法携带家小通过狭窄的道路冲出城去,于是他们被迫采用可怕的手段,杀死自己的女人和儿童,以免他们 到敌人的污辱和酷刑的恶运。夺路而出的尚不及三分之一,其中许多人身负重创,许多人身上染满妻儿的血迹,还有许多人成了狂喊的疯人”。当他们突围后,扑倒在忠王李秀成的面前,“喊叫着,痛哭着,悲伤如狂,痛不欲生。”围攻慕王的叛军只想“赎罪和立功”,却没想到比起这些昔日的同伴,自己的命运将更加悲惨。
12月5日苏州城里吹响集结号,投降的太平军开始向纳王府集结,每人交银子五两就能加入清军。一共编了四百零五营,推算起来有二十万二千五百人,纳王府内银子堆积如山。第二天,李鸿章设宴于娄门外的军营。八王得意洋洋赴宴拜见李抚台大人。刚坐定没不久,李大人就因接到紧急军务离席而去。宴会继续进行,酒行一巡后就有八个武弁每人手里拿猩红官帽跪在八降王面前,并膝行到八王跟前,请穿戴上清军官服,尊敬到无以复加。八降王愉快地站起来解去太平天国式的黄头巾,正在此时,武弁一跃而起,手中的利刃刺向八降王。转瞬间,八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已经被拎在了武弁的手中。据说纳王郜永宽也有防备,拔出护身的洋枪对准武弁,但被一刀刺死。帐外八王的随从也被杀光。
八王被杀后,程学启命令招集太平军中高级将领至纳王府,召进去一批就杀一批。纳王府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太平军将领的尸体。此前,清军下令不许降人离开原驻地,违者格杀勿论。太平军士兵没有人知道所有的长官已经身首异处。一切准备就绪,恶魔开始狞笑,屠刀终于挥向群龙无首惴惴不安的羔羊。“日过午,一声炮响,四起杀声,大兵汹涌而入,无门不破,无处不搜,无人不魄飞天外”。淮军只碰到微弱的抵抗,失去了指挥的太平军随手而灭。富庶的苏州城被焚掠一空,淹没在一片血海火光之中。
杀降应当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其实,早在招降期间李大巡抚和程学启就订下了周密的计划,整个一出成功版的鸿门宴。李鸿章饱读诗书,应当知道史书上屡有降将等待时机又再起而反噬其主的旧事。明朝时李自成、张献忠起义,在低潮时降明,时机有利义旗再举就是明证。尤其是前不久太平军的太仓诈降,淮军部队损失惨重、前敌指挥李鹤章差点小命不保,给李鸿章上了一堂深刻的当代诈降课。而李鸿章此前对太平军降众言而有信,信誉比较高,再加上程学启许诺,又和郑国魁一道折箭为盟、八拜为交、誓同生死,做尽了传统意义上信义的保证,而且还有戈登的国际信义做保证,不由八降王不信。其时战斗部队还有十余万人,三分之一是精锐,其余的也都是久经战阵的勇敢老兵,真要拚死反击,不到两万人的淮军是硬撑不下去的。可是李鸿章连假投降的机会都不给八王,略施小计,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太平军后期最精锐的部队。
充满西方骑士精神的戈登不乐意了,血腥的杀降违反了西方的骑士道德。而且手下军医马格里又与纳王郜云宽的侄女结婚,作为苦主(受害人)向戈登哭诉,再加上攻城前立下汗马功劳的常胜军被调往别处,苏州城的大量掳获被淮军独吞。戈登此时对李鸿章及其部下程学启的这种杀降行径简直是怒不可遏。戈登眼里都能冒出火来,提着手枪准备找李鸿章拚命,为死难的“八降王烈士”报仇。在遍寻不着李鸿章后放出话来,如若不解决此事,就准备拉部队投靠太平军来打淮军,又联络了英法军司令来施加压力。
李鸿章这时才感到平时与戈登的关系是很脆弱的。李鸿章并不害怕戈登的洋枪队,事变前李鸿章早就算计过,淮军有力量吃掉洋枪队的,因而李鸿章义正辞严地对陪同戈登前来的英国公使说,“这是中国的内政,外国人无权干涉”,可谓掷地有声,把气愤愤的英国公使一口气噎了回去。
李鸿章态度坚决归坚决,也绝不怠慢。李鸿章政治手段太老道了,立刻打报告请求奖励戈登纹银一万两,并赏副将官衔(虚职),大笔一挥给常胜军批了七万两军饷。清太双方的联络人郑国魁里外不是人,只得绝食抗议。正当饿得不行时,李大抚台又妥善处理此事,善待部下。专门设一坛祭拜郑国魁的八个拜把兄弟,假惺惺地洒几滴英雄泪。郑副将恢复进食,总算没把自己饿死。李鸿章哭拜完八王, 内心还是有些虚, 在给母亲的书信中也承认“此事虽太过不仁,然攸关大局,不得不为” ,但强调绝对是为封建的正统忠义而为。 曾国藩和清政府接报后,也并没有指责李鸿章背信弃义,曾国藩大赞学生“殊为眼明手辣”。
李鸿章这七万两出得太肉痛,因为要从已经进了淮军将士的钱袋再掏出来,虽说并非不可能但也太伤淮军将士感情了。李鸿章生财有道,勒逼苏州城里当年依附太平天国的有钱人出钱自赎。苏州城的财主们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纷纷向太平军纳款捐献,尤其没脑筋的还为李秀成立功德碑,还在碑上镌刻上自己的名字。这可好,李鸿章派大兵守住石碑,命令在碑上留名的江苏士绅们交钱,这可是通匪的罪名,搞不好要杀头,这批财主们纷纷交出压箱底的金银珠宝以自保。精明的李抚台不仅没损失分毫,还有额外的进项。
拿到了钱,又经过恪守西方骑士道精神的戈登表示又可以率领常胜军参战了。此时的李鸿章心里早已有了计较,对这些外国人戒心更深了。那就是绝不为其所动,要牢牢地控制住主动权。这个想法穿了以后更为重要的四十年。
苏州这座最重要的城市陷落了,太平天国在苏福省的重要根据地只剩下无锡、常州。天国剩下的岁月屈指可数。
这出戏里的大反派是纳王郜云宽、比王伍贵文、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天将范启发、张大洲、汪怀武、汪有为,这联络的中间人是淮军副将郑国魁。郑国魁是合肥人,少年时就凶悍好杀,因小事情杀死了族长,被迫亡命江湖。走投无路的郑国魁投奔苏南东坝的皖籍大盐枭董小老大,等到势力大后又杀死董,势力进一步扩大,成为盐枭巨魁。树大招风的郑国魁为防止清政府的打击,主动把东坝码头改为官盐卡,自己只拿一半,又买了个都司的职衔。清候补道史葆悠招览郑国魁组成义勇抗击太平军。郑国魁眼见太平军势大,杀了史葆悠后又投奔了太平军,但只呆了两个月就又降清,隶属程学启部。郑国魁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草头王,作为有实力的地头黑帮老大,成为清太双方都想争取的对象,因为和双方都保持了密切的关系。此时郑国魁的太平军结拜兄弟郜永宽当上了纳王,因而郑国魁成为接洽“举义”的不二人选。郑国魁做起此事来驾轻就熟,对纳王等人的招降活动进展异常顺利。11月28日,纳王派汪安钧溜出苏州城和程学启会面,建议清军进攻未成功的地带,叛徒们准备乘机把慕王关在城外。可第二天当戈登如约进攻时并没有出现所预想的结果,原来李秀成回苏州城了。李秀成已经看出苏州城的形势严峻,即使能再多坚守也只是苟延残喘,因而贯彻自己对天京“让城别走”的想法,但天王的坚决反对让李秀成一筹莫展,因而悲观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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